瘦猴_

杂食性动物

热情宽厚草原汉子✖️被重男轻女的女孩

徐朝从锡林郭勒机场出来,灼热的阳光直直打在她身上,她下意识的抬手遮挡阳光。


这趟到锡林郭勒的航班是她之前买的机票盲盒,同行的是一个夕阳红老年旅行团,本以为和叔叔阿姨们同行会很痛苦,没想到完全和想象中的不一样,阿姨很和蔼,说话细声慢语,还会分给她零食,叔叔更是很绅士,稍一打听,才知道这是个退休干部的旅行团。


飞机降落,徐朝和一众叔叔阿姨们告别,在门口等着接机的人,她购买机票盲盒后,还勾画了接机服务。


手机铃声响起,是个陌生的内蒙古号码,徐朝接听,是接机的师傅,和他约定好地点,她挂了电话,直奔而去。


老远的看见接机的师傅,电话里听上去像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,没想到真人看上去很年轻,皮肤被草原上的日光晒得黝黑,眉毛粗又黑,单眼皮,鼻子高挺,嘴唇厚实。徐朝大致打量了下,身高大概一米八五左右。


“徐女士吧?”那人开口,很热情的自我介绍,“我是卓力格图,你的接机师傅。”


徐朝点点头,拉开后座的车门,坐了进去。卓力格图也坐回驾驶座,系好安全带,落了车锁,这才发动车子。


卓力格图从后视镜看了看徐朝,笑着问道:“你怎么选择冬天来草原玩啊?”


徐朝正专注于拆手机里的电话卡,听到他的话,手上的动作一顿,抬起头看向后视镜,“票价便宜。”


感觉自己被怼了一句,卓力格图点点头,闭了嘴,不再多言。


徐朝拿过电话卡,两只手用力将它掰断,打开车窗,丢了出去。


卓力格图的车是一辆小破桑塔纳,跑起来感觉各个零件都在响,徐朝觉得这车要是放在北京肯定是要报废的。


车子破,行驶速度也慢,到预定的酒店时,已经是下午两点钟。


徐朝没有带行李箱,背着包下了车,问卓力格图怎么付费,对方憨厚回答直接在网上付钱就可以。徐朝了然,点点头,下了车。


前台小姑娘正在查询徐朝预定的房间,趁这个空档,徐朝付了车钱。


“您好,系统里没有您的订单。”


徐朝皱皱眉。


“您当时是不是下过单,但是没付款?”


“它显示是可以到店付的。”


“啊,不好意思呀,可能是系统升级了,没付款就是没有预定,现在房间都被订满了。”


徐朝“呵”了一声,“现在又不是旅游旺季,怎么会都被订满?”


“是这样的,刚刚一个旅行团入住,就……全满了,”前台小姑娘不好意思道,“要不然您去我们家其他店住?就是离这比较远……”


徐朝很想大骂前台,可转念一想,她不过就是个打工人,而且自己也有失误,忍了又忍,摆摆手道:“算了,我在网上看看吧。”


“真是不好意思……”


徐朝从酒店出来,一眼就看到了靠在车边抽烟的卓力格图,烟雾丝丝缕缕,从他的鼻腔而出,盘旋向上。


卓力格图不经意回头,看到了徐朝,以为她是安顿好出来玩的,冲她笑着点点头。


徐朝想了想,走到他车子旁,站在车头处,问道:“你知道哪里有便宜干净的酒店吗?”


卓力格图挑挑眉,看了看她身后的酒店。


“预定出了问题,没有空余的房间了。”


卓力格图将烟蒂丢到地上,用脚踩了踩,“想不想住毡房?”


说实话,来锡林郭勒算是徐朝的一时冲动,不过既然来了,深度体验一番也不是不可以。


徐朝点点头。


卓力格图“嘿嘿”一笑,露出一排大白牙,“不介意的话,可以住我家,干净卫生,价格公道。”


徐朝有些犹豫,虽说没来过草原,但也看过电视里演的,茫茫草原上零星几家牧民住户,他要真是个坏人,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。


卓力格图似乎看出她的顾虑,“我们毡房,网上也有的,可以在网上预定,安全的。”说完,从手机上翻出蒙古包的预定给徐朝看。


徐朝看看眼前的男人,心一横,点点头,真要是他做点什么,这个身材,她也不吃亏。


小破车逐渐驶出城市,高楼慢慢后退,大片大片的草场显露出来,不过因为是冬季,草上覆着一层雪,颇显荒凉。


徐朝这次坐到了副驾驶,撑着下巴往窗外看,发觉草原上是没有路的,不禁问出来:“没有路怎么走?”


“草原上的人都是老司机,会记路的。”


“那还是挺厉害的。”


迎着夕阳落下的方向开,越往草原深处开,温度越低,徐朝裹紧身上的羽绒服,卓力格图贴心的开了暖风,顺带着打开了收音机。


收音机里正播放着一首蒙语歌,女声伴随着马头琴悠扬,徐朝看着远处的草原,突然觉得心中无比畅快,积压许久的郁气消减不少。


直到天色渐晚,徐朝才看到卓力格图家的蒙古包,旁边还围了羊圈和马圈。


“这顶就是给客人住的,”卓力格图介绍道,“这顶是我住的,那一顶大的是我阿布和额吉的,不过他们这两天去我妹妹家了。”


卓力格图带着徐朝进毡房,里面陈设简单,一张木床,一张木桌,两个小矮凳,中间一个小炉子,还有一面柜子,摆了许多蒙族特色的画,徐朝也看不懂,只觉得有点好看。


虽然外面天寒地冻,可是里面却不算冷,卓力格图指了指西南角的一堆东西,“那是牛粪,它们是燃料,烧起来取暖。”


徐朝点点头,可有些手足无措,卓力格图帮她点燃牛粪,又出去接了一大壶水,放在炉子上,“烧开水可以洗漱,还可以喝,水盆和水杯在这里。”

“哦对了,厕所,厕所在外面,有点简陋。”卓力格图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。


“谢谢,我知道了。”


卓力格图离开毡房,还不忘把门关好。徐朝一屁股坐在木床上,望着毡房的顶发了会呆,直到听到水壶“咕嘟咕嘟”的声音,才回过神。


“咚咚咚”敲门声。


徐朝起身开门,是卓力格图抱了一床棉被来,“草原晚上冷,给你多加一床被子,是干净的。”


“谢谢你了,卓力格图。”



徐朝是被冻醒的,估计牛粪燃料已经烧尽,气温低到她不愿离开棉被,只好将手脚都塞进去,在被子里穿好羽绒服。


太阳还没升起的草原温度极低,最低可达零下十几度,徐朝的羽绒服根本不足以抵抗寒冷。还好昨夜水壶里还有些剩水,她用牛粪点了炉子,准备先烧点水。


水烧开需要些时间,她准备出去问问卓力格图早饭有什么可吃的。


推开毡房门,凛冽的北风直往屋里灌,走出毡房,太阳在地平线上,蓄势待发,逐渐升起,四下望去,白茫茫一片,天地之间,仅仅一个渺小的自己,突然心生孤独。


卓力格图出来倒烧尽的牛粪,见徐朝呆愣愣的望着太阳,着急的提醒道:“不要看太阳,会看坏眼睛。”


徐朝闻声回头,笑了笑,“我知道。”


卓力格图倒是第一次见她笑,愣了愣,“进屋来吃早饭。”


徐朝随他走进他的毡房,明显感觉比自己住的那间豪华多了,家具上还雕了图案。小茶几上放了好几个盘子,里面有不少吃食,她昨夜没吃晚饭,天气又冷,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。


“我额吉不在家,早饭没准备什么,就是手把肉、风干牛肉还有奶酪,”卓力格图将牛肉干递给徐朝,“对了,还有炒米奶茶,不知道你能不能喝得惯?”


“你们蒙族的早饭真丰盛,”徐朝感叹道,“怪不得长这么高啊。”


卓力格图倒了一杯奶茶递给徐朝,徐朝尝了尝,竟然是咸的,上面还飘了一层油花,不过味道不难喝,越品越香,三两口就下了肚。


“我还没问,这毡房怎么收费的?”


“我们挂在网上,是150一晚,你给我100就行了。”


“那三餐呢?”


“你要是跟我一起吃,就算你20吧。”


“20一餐?”


卓力格图摇摇头,“一天。”


“卓力格图,你这样做生意是会赔钱的。”


“反正毡房空着也是空着,日常吃饭我们也是这些,多一个你也多不了多少。”


“那谢谢你了。”


吃过早饭,徐朝帮卓力格图收拾桌子,卓力格图又问起来:“你为什么要冬天来草原?冬天里什么都没有,只有雪,很冷的。”


徐朝笑笑,“夏天来人太多了,订不到100块一晚的房间。”


“那你打算住多久,要去哪里玩,我可以开车带你。”


“就在这附近转转好了……”


正说着,毡房外传来一阵羊叫声,卓力格图一拍手,“想不想看下小羊羔子?”


徐朝点点头,和卓力格图出门。


羊圈里一只母羊正趴在地上,腹部高耸,“咩咩”叫个不停,应该是快要临产。徐朝一下被即将生产的羊妈妈吸引,趴在围栏边紧紧盯着。


卓力格图打开羊圈门,走了进去,轻轻的抚了抚母羊的背,嘴里唱着蒙语调子,好像在安抚她一样。


“是快要生宝宝了吗?”徐朝小声问道。


卓力格图点点头,“昨天就有临产迹象了,今天应该差不多了。”


“需要准备什么吗?”她记得弟媳妇生孩子时,妈妈带了好多东西去医院。


“烧点热水就行了,再整点干草放在屋里,天气这么冷,小羊肯定受不住的。”


卓力格图起身,“你来陪陪她。”


“我不会啊。”


“就像我那样摸摸她,给她哼哼歌就行了,那小家伙最喜欢听人的歌声。”


徐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。


母羊仍旧在“咩咩”的叫着,只是没有之前声音响亮,两条后腿时不时地蹬地,好像在用力一样。


徐朝抚着她的后背,突然感觉到她整个身体都在用力,接着就看到下面有东西出来。


小羊的头先露出来,接着是前蹄,最后是后蹄。

徐朝呆愣愣的看着刚出生的小羊,她刚才竟然观看了一场生命的诞生,或许比人类的出生更具有冲击力,回头去找卓力格图,发觉他就在围栏边看着。


“动物的生命力很顽强,过不了多久,小羊就能自己站起来吃奶了。”卓力格图说道。


“那你烧热水是做什么?”


“给母羊喝的,加点盐和红糖,和人类一样嘛,产后虚弱需要补充能量。”


徐朝点头,又看向小羊,真是神奇,生命真是神奇,突然想起什么,去看小羊的屁股。


“你干什么?”


“这是公羊还是母羊?”徐朝问。


“母羊啊,一看就是小姑娘。”


“母羊……有什么用……”徐朝自言自语道。


“母羊有用的,可以产奶,还可以孕育新的小羊……”


母羊都是有用的,可是女人是没用的?徐朝扭头去看茫茫草原,可惜冰雪并不能给她任何回应。


卓力格图将新生的小羊和母羊放在毡房里,用干草搭了个窝,一会儿摸摸够不够暖,一会儿看看缺不缺水,生怕小羊着了凉生了病。


徐朝有些羡慕这只小羊。



第二日,卓力格图的阿布和额吉回来了,是他妹妹开车送回来的。


显然他们家已经习惯了有旅行者借住,对徐朝的出现见怪不怪,还邀请她一起吃午饭。


午饭很丰盛,是卓力格图的妹妹从家带来的羊骨头。徐朝看了看毡房一角的新生小羊,突然觉得出生也不是件好事,总归还是要被吃的。


“阿茹娜,你先去吃饭,我来看孩子。”卓力格图的额吉说道。


阿茹娜是卓力格图的妹妹,穿了一身藏蓝色的蒙族袍子,头发编成两股辫子,听了额吉的话,坐在茶几旁,用小刀削羊骨上的肉吃。


徐朝并不是很能适应蒙族的饭食,喝了几杯奶茶后,便离开茶几,到额吉身旁来看孩子。阿茹娜的宝宝才四个月大,被妈妈喂得白白胖胖的,见到陌生的阿姨也没哭,只嘬着手指头看她。


“这是男孩女孩?”徐朝问。


“是个小姑娘嘞,”额吉逗着孩子,“我们的名字叫乌日娜,乌日娜,哦哦,笑了笑了……”


女孩?是被期待的存在吗?


“客人是从哪里来?”额吉问道。


“从北京来。”


“北京好呀,大城市。”


徐朝笑笑,“我只是在北京工作。”


额吉转头看看她,问道:“想不想抱抱孩子?”


“我?可以吗?”


“这有什么不可以的?”


额吉将怀里的孩子抱给徐朝,小宝宝软软的在怀里,看到徐朝,孩子一咧嘴笑了,徐朝只觉得心都要化了,这么可爱的孩子,怎么有人忍心不好好对待的呢?


阿茹娜吃过饭,来替换额吉,徐朝陪着孩子旁边,逗弄她的小手和脸蛋。


“客人叫什么名字?”阿茹娜问。


“我,我叫徐,徐朝。”


“徐朝?”阿茹娜笑笑,“你多大啦,看你这么喜欢孩子,可以考虑自己生一个。”


徐朝摆摆手,“我只是看别人家孩子好,真到自己,反而就不行了。”


“你们汉族人考虑的太多了,我们蒙族人没有那么多顾虑……”


“很羡慕你们。”徐朝打断阿茹娜的话,阿茹娜看了看她,没再搭话,专心逗起孩子来。


到了下午,卓力格图的妹夫牧仁也来了,牧仁是个典型的蒙古汉子,又高又胖,袍子快要遮不住大大的啤酒肚,下巴上蓄了一丛胡子,不说话时看起来很凶,一开口笑盈盈的,单眼皮细细长长弯弯。


他开了一辆皮卡,拉了一只羊,那羊的肚子鼓鼓的,看起来也是快要生小羊了。


“卓力格图,这只羊快要下小羊羔了,我带过来,你帮我看着。”


卓力格图跟着牧仁去看车上的母羊,阿茹娜拉着徐朝,热情问道:“徐朝,你想不想试试蒙族袍子?”


徐朝点点头,“多少钱?”


“不要钱,冬天的草原本来客人就少,难得有客人来,没有那么计较。”阿茹娜摆摆手,拉着徐朝进了额吉的毡房。


徐朝感觉这一天里自己收到的善意可能比前二十五年的都要多,原来真的有人,无关血缘,无关身份的对别人好。


阿茹娜熟稔的从柜子里翻出一条旧袍子,虽说是旧,但成色很好,和她身上的袍子颜色相差不多,偏藏蓝色,面上是绸缎,印着花纹,摸上去滑滑的,里面是厚厚的毛,徐朝摸了摸,好奇的问道:“这是什么毛?”


“羊毛。”


徐朝看了看外面的母羊,心道出生有什么用,不是被吃就是被拔毛。


在阿茹娜的帮助下,徐朝穿好了袍子,阿茹娜又帮她编了两条大辫子,一番打扮下来,倒有几分蒙古人的模样了。


换好衣服,从毡房出来,怀孕的母羊还在“咩咩”的叫着。牧仁看了看徐朝,目光就转向阿茹娜,挠挠头,“媳妇,你今晚和我一起回去嘛?”


阿茹娜斜他一眼,“我要留下陪额吉和阿布。”


“你不在家,毡房都不暖和啦,被窝冷呵呵的,怎么睡啊?”


徐朝竟然从这个汉子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娇羞和撒娇的神情,她晃晃头,心道不是自己看错了吧。


“哎哟你们两个真的是,阿茹娜,吃过晚饭就和牧仁一起回去,你们毡房离得不远,天大黑前能赶回去。”


徐朝后知后觉自己观看了别人家的家务事,低了头,回到自己的毡房。卓力格图的额吉正在里面收拾,将昨晚烧完的牛粪撮起来。


“阿姨,我来吧。”


“不用不用,你是尊贵的客人,哪能让客人动手的。”


“什么尊贵的客人呀,我在家都是做惯了的……”徐朝下意识说。


额吉看看她,笑了笑,“女孩子都是很金贵的,金豆子一样,要像花儿一样养活。”


像花儿一样养活吗?徐朝笑笑,或许是像仙人掌,不,是像野草一样吧。



徐朝被微弱的母羊叫声搞得翻来覆去睡不着,这也不怪她,本来草原就空旷,那只母羊整夜都在“咩咩”叫,哀怨声传出好远,对于徐朝来说,很不习惯。


看了看时间,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,徐朝翻身下床,在羽绒服和袍子之间选择了后者,好像穿着蒙族的袍子,就真的能变成肆意生长的蒙族人一般。


循着声音,徐朝走到了卓力格图的毡房外,她敲了敲门,很快,卓力格图开了门,见到是她,有些惊讶,“你怎么来了?”


“母羊是要生了吗?”卓力格图让了让,徐朝进了毡房。


听到她这么问,知道从大城市来的她适应不了草原,也没继续自己的问题,接着她的话题回道:“可能难产了,小羊先出了后蹄,母羊已经没什么力气了。”


“那怎么办?”徐朝着急的问。


“倒入点石蜡油,然后伸手去拽……”卓力格图没讲那么仔细,转而问,“你要看吗?”


徐朝愣了愣,然后点点头,“我好像对新生命的诞生很感兴趣。”


卓力格图熟练的倒了石蜡油,然后挽起袖子,伸手去拽小羊,拽拽停停,还要注意着母羊的动态,终于,小羊稳稳落地。


徐朝的眼泪一瞬间夺眶而出,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因为看一头羊生产而哭。


炉子上的水“咕嘟咕嘟”响起来,她拿了桌上的盆,将热水倒出来,又问卓力格图要了红糖和盐,按比例搅和好,放在母羊前面,轻轻的摸摸她的头,“辛苦了,喝吧喝吧,补补身体。”


卓力格图将干草窝铺在炉子旁边,给小羊放在里面,用干净的抹布擦拭它的身体。


“它是公是母?”


卓力格图皱皱眉,看她一眼,还是问了出来,“你好像很在意性别?”


徐朝一愣,像是被老师训斥的孩子,低了头,“对不起,我……”


“我没有说你,只是问你一下,不用那么紧张。”卓力格图笑了笑。


徐朝看了看身上的袍子,原来就算看起来像潇洒自在的蒙族人也没用啊,自己永远也变不成这种人,只能一辈子谨小慎微,战战兢兢。


“你不回去休息吗?”


徐朝摇摇头,“睡不着。”


卓力格图“哦”了一声,继续忙小羊了。徐朝站在一旁,犹豫半晌,“需要帮忙吗?”


“要照顾小羊吗?”卓力格图看她点点头,有些坏笑道,“一夜都睡不好的哦。”


徐朝也笑笑,“没事儿,反正我也睡不着。”


本来以为照顾小羊是件轻松的事,没想到每隔一个小时就要看看水够不够,还要时不时摸摸窝暖不暖,更别提时刻注意母羊的状态了。好在有卓力格图陪着,可以聊聊天。


“我从没见过小羊出生,以前我养过一只母鸡,我期待着她能下蛋,能孵出小鸡,”徐朝顿了顿,“我等啊等,一直都没等到,因为有一天,弟弟说他想吃鸡腿,第二天那只鸡就在锅里了。”


“为什么要吃你养的鸡?”


“因为我是个不重要的人吧。”


毡房外,北风呼啸,一场大雪悄然而至,毡房里,温暖如春,一男一女坐在小羊旁边,草原宽广,足以容纳所有人的心事,徐朝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,一时间觉得有很多话要说,说给卓力格图听,希望有人能记得世间曾有个她存在过。


“其实我不叫徐朝,”徐朝笑笑,眼眶里蓄了泪,“我户口本上的名字是招弟,徐招弟,招呼的招,弟弟的弟。”


卓力格图的眼睛里满是惊讶。


“来到这里,我才知道,原来真的有女孩子的生命是被期待的,女孩子是可以被呵护的……”


“其实,我是想选择一个城市自杀的,可又有些犹豫,毕竟不管在哪座城市死了个人,都是给当地的警察找麻烦,没想到我的机票盲盒抽到了锡林郭勒,真的是天意如此,”徐朝擦擦眼泪,“这里地广人稀,死个人没人会注意到,很适合我。”


“你……”


“这真是个糟糕的世界,你知道吗,我弟媳妇生了个女孩,那个小姑娘小小的,粉粉嫩嫩,才三个月大,就被我妈‘不小心’摔死了,男孩就那么重要?”


“不,不是的,在草原,女孩和男孩同等重要,阿茹娜的女儿叫乌日娜,是灵巧的意思,家人希望她是个聪明可爱的女孩子……”


“真幸运,在临死前碰到你啊,卓力格图,让我知道人间还有这样一片乐土,希望我再投胎能回到这里。”


说了很多话,徐朝像脱了气的皮球,摸了摸小羊,颤颤巍巍站起身,推开毡房门,门外已经下起了鹅毛雪,灰蒙蒙一片。

  

“你去哪里?”卓力格图着急的问。

徐朝回头,冲他笑笑,“太晚了,我回毡房睡觉了。”

说完,徐朝一头扎进风雪里,没有再回头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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