瘦猴_

杂食性动物

憨憨大力山鬼✖️鬼马精灵小村少女

已完结,1w➕

  

  

春日,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,日头还没完全从云层里露出来,丝丝缕缕的雾气绕在山腰处,空气中带了些许潮气,待太阳跃出地平线,白雾散去,温度升高,新的一天开始了。


少女着一身粗布麻衣,袖子和裤腿利落的扎起,正挥着斧子“顿顿”地砍着木柴,四五斧子才劈好一根柴。


没几下,少女的额头上就布满了细密的汗珠,她随意擦擦,喘口气,举起斧子继续劈柴。


“汪汪汪”拴在门口的大黄突然叫起来,越叫越凶,这大白天的,会是谁来?


少女握紧斧头,呵斥了一声,大黄有些委屈的呜咽着,回头看看自己主人,四只小腿往后退了退,咬着牙盯着来人,只等主人一声令下,它就冲上去狠狠咬那人一口。


少女推开木篱笆门,只见门外站了一个男人,衣服破破烂烂,裸露在外的肌肤满是伤痕,身高体长,像堵墙般站在那里,垂着头不吭声。


“喂,你找谁?”


那男人听到声音,缓慢的抬起头。少女见了也不免吓一跳,那人不只身上有伤,脸上也满是血迹。


“救,救救我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“咚”地一声巨响,男人摔倒在地,震得黄土飞扬。


少女被吓得后退几步,忙关上木门,拉着大黄往院里走,走了几步,又停下,最终还是不忍心,从屋里拿了瓶瓶罐罐,开门救人。


男人身上的大多是刀枪,还有几处是鞭伤,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,能活着走到这里已经是极致,再拖下去,肯定小命不保。


这里是清凉山,算得上与世隔绝,就连山脚下的村子人家都是自给自足,很多人这一辈子都没去过镇子,没去过更远的地方。


这附近并没有听过有用刀和鞭子的地方,村里人都是用镰刀的,所以少女推断他应该是从很远的地方来,本着相遇是缘的想法,少女为他上了药。


上过药后,将他拖到远一点的地方,免得被村里人看到又要乱嚼舌根。


少女拍拍手,看着昏迷的男人,小声嘟囔一句:“剩下的就看你造化了。”


少女独居在山里,每天的生活枯燥乏味,还好有大黄陪她,和大黄说得话多了,感觉它都有些通人性了。


是夜,天边突然炸响一个雷,随即大雨倾盆而下,狂风卷着暴雨而来,少女简陋的茅草屋被瞬间掀开,冰凉的雨水无情的打在她的身上,她缩在角落里,抱着大黄,眼圈红红,默默地承受。


闪电划过天际,少女灵光乍现,那男人还在外面,不知道会不会被淋死。明明已经自顾不暇,却还抱着大黄跑出门去,发觉门外已经没有那人的身影,才稍稍放下心来,又返回破败的茅屋。


直到寅时,大雨才渐渐停歇,少女一身狼狈,看着被雨水冲塌的房屋,终于忍不住,放声大哭起来。


身后响起脚步声,少女警惕的回头看,竟是昨天那个男人,他的伤口一夜之间竟都愈合,衣服却还是破破烂烂的样子。


天光微亮,那男人背着光站在那里,少女下意识的后退几步,强装镇定道:“你,你是人是鬼?”


男人抬起头,一副呆傻的模样,认真思考了少女的话,然后点点头。


“你点头是什么意思,到底是人是鬼?”


“我,我不知道……”男人又将头垂下。


“……”这人怕不是真的是个傻子。


少女本想把他赶走,看他这幅傻乎乎的模样,转念一想,问道:“你住在哪里?”


男人转过身,指了指深山里,“那里。”


少女皱皱眉,“就你一个人住?”


男人点点头。


“奇怪,我住山里都快十年,怎么从没看到过你?”


男人显然也不知道如何回复这个问题,沉默着看着少女。
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
“我,不记得了。”


少女瞪着眼睛,“你真是个傻子啊?”


男人没敢说话。


“会不会干活?”少女没等他回话,自顾自的说,“我的房子坏了,你帮我修,我管你饭,给你新衣服穿,怎么样?”


男人点点头。


“喏,斧子给你,先去砍些树来。”


男人听话的接过,看了看她,往山里走去。


“哎,你可别把斧子弄丢了,我就这一把!”  



少女看着眼前一捆十几根新砍下来的树木,瞪大了双眼,她只觉得男人傻,没想到竟然还是个力气大的傻男人。


“你,你会盖房子吗?”


男人摇摇头。


少女叹口气,指挥着他将树干用小刀削平滑,其实她也不大会盖房子,要不然也不至于一场雨就把屋子淋坏,但是她小时候看过父亲搭房子,隐约有印象,凭着记忆大概盖成什么样算什么样吧。


少女做好晚饭,从厨房出来,看着男人小山一样坐在小板凳上,一下一下削得认真,想他应该一天都没吃饭,这么大块头,估计要饿坏了,想想觉得不忍,开口道:“喂,过来吃饭了。”


小厨房的顶已经被大风吹走,成了露天厨房,少女见男人太高了,便将饭菜用小桌抬着,放到了院子里。


说是饭菜,其实也不过是糙米粥,一碟自己腌制的野菜,炒了一盘不知名的野菜,少女看看男人,发觉他没有因为菜品不好闹情绪,反倒是在和筷子作斗争。


少女拿过他手里的筷子,做了个示范,“看到了吗,一只搭在这里,另一只放在这里,大拇指握住,就可以夹菜吃了。”


男人试着做了做,逐渐熟练。


“你连筷子都不会用,怎么在山里住的?平时都吃什么?”


“果子。”


“……”吃果子还能长这么高!真是没天理!


“我叫阿桔,你有没有名字?”


男人摇摇头。


“不能总是‘喂喂’的叫你吧,我帮你取个名字?”阿桔想了想,又看了看远处的山,“你就叫大山吧,我爹说了,贱名好养活。”


“大山,我叫大山。”


真是个傻子。


吃过饭,阿桔将空碗和脏碟子塞进大山怀里,“去把碗洗了,出了门往前走,有条小河,就在那里洗,小心点,别摔碎了。”


“哦。”


看着大山离开的身影,又看看没了顶的房子,阿桔叹口气,先想想今晚睡在哪里吧。


转身进了屋,想起大山身上破烂的衣服,阿桔从柜子里找出自己穿小的衣服,一连找出来几件,等着他回来,帮他改改,给他穿。


直到天色渐晚,阿桔还没等到大山回来,她有些着急,拉了大黄,提着斧头出了门。


远远的看见小河边放了自己家的碗和碟子,大山却不见踪影,阿桔松了大黄的绳子,大黄欢快的奔进河里戏水。


“大山?”


大山闻声,从旁边的草丛里露出个头,发梢还在滴着水,阿桔看到他,直奔过来,“你怎么蹲在这里?”


大山倏地站起身,露出光洁的上半身,他竟没穿衣服,阿桔大叫一声,连忙转过身去。大黄在水里听到主人的叫声,往这边看了一眼,发现并无异样,又继续戏水去了。


“你怎么没穿上衣?”


“我,洗,在河里洗。”


“怎么不回去?”


大山没说话,拉起阿桔的手,往她手里塞了一团草,她拿过来,才发现竟是一小片草编成的“毯子”。


“这是你编的?”阿桔回头看到他的胸膛,又马上转回身。


“这个,编得快,可以做房子。”


阿桔突然觉得这个大块头也不是那么傻嘛。


阿桔采了很多草,捧在怀里,大山抱了碗和碟子,大黄乖巧的跟在后面,两人一狗回了家。


阿桔帮大山量了尺寸,将旧衣服拆开改成一件宽大的袍子。


大山盘腿坐在院子里编草毯,阿桔也坐在旁边学,编了几次都不成型,便放弃了,坐在旁边专心缝大山的衣服,一来二去,竟睡着了。


等再醒来时,她靠在大山手臂上,大黄贴着她的小腿睡得香,大山稳稳的坐着,闭着眼睛。


“唔,什么时辰了。”


大山睁开眼睛,看了看天,“天亮了。”


听到声音,阿桔突得睁开眼睛,连忙向旁边坐了坐,她她她竟然就靠着个男人睡着了!


“编好了。”


阿桔胡乱应了声,便起身打水洗漱去了。 

  


有了大山的帮忙,木屋没几天就搭起来了,大山编的草垫也派上了用场,铺在地上暂时作床用。


木屋搭好以后,阿桔又使唤着大山做床做柜子,她每日当监工,负责一日三餐。


每天晚上,阿桔睡在草垫上,大山靠在门边睡。阿桔改了四五件衣服才给大山缝了件袍子,一件衣服有几种颜色的麻布合成,看起来怪异极了,越发的像小时候见过的叫花子。


“大山,我帮你梳梳头发?”


大山点点头。


阿桔让大山坐下,解开头发的束带,用木梳轻轻的梳通杂乱的头发。


“阿桔,我来收药草了。”


阿桔听出是村里郎中李大叔的声音,随手将梳子丢给大山,便跑去开门。李大叔是父亲的故交,父亲去世后,正是他帮自己认识药草,又将自己带进山里,远离流言蜚语。


“李叔您来啦,前几天下了大雨,我晒好的鬼针草都被淋坏了,只收了一小部分,估计不够分量。”


“没事,我正好进山采药,就来看看你,”李郎中走进院里,发觉一个陌生男人正坐在那里,双眼直直的瞪着自己,“这位是?”


“这是大山,我,我雇的盖房子的工人。”


李郎中“哦?”了一声,看了看大山,“来,阿桔,这边说话。”说着话,他拉了阿桔的手往旁边去。


大山猛得起身,大步迈来,抬手打掉李郎中的手,“不可。”


阿桔往后拉了拉大山的衣角,“大山,这位是李大叔,是好人。”


“不能拉手。”大山顺势拉起阿桔的手。


阿桔“呵呵”笑着,“大叔,他,脑子有点问题,是个傻子,啥也不懂。”


“阿桔,你毕竟是个女娃,家里留个男人,到底是好说不好听的事,本来在村里,就有人说你……如今,这要是被村里人知道,又免不了一顿编排。”


“我在山里,村里人鲜少进山,没事的,李叔,他什么都不懂,放任他自己出去,没吃没喝,会死人的。”


“唉,你这孩子,就是心善,你自己看着办吧,多留个心眼,他也不一定就是好人。”


“我知道的,李叔,您放心吧。”


李郎中又嘱咐两句,就进山去了。阿桔看了看大山,她其实也有些怀疑他,一座山里,有多少精怪鬼魂,或许他就是其中一个,毕竟正常人怎么也不会一夜之间伤疤全消,但是是什么有什么关系,她一个人太久了,需要有个伴。


“松手啦,我继续帮你梳头发?”


大山点点头,手却没松,拉着她又坐回原位。


阿桔耐心的梳顺大山的头发,又将它们拢起来,发带系好,偷偷系了个蝴蝶结。


大山其实长得很好,只是块头太大,看起来显得呆,再加上原本就呆,整个人都在冒着傻气。


从小院望去,远处都是山,高低起伏,永远也走不出去一般,阿桔托着腮,轻声问道:“大山,你有家人吗?”


大山认真想了想,摇摇头,“我不记得了。”他不知道他是谁,从哪里来,是否有家人,他醒来时就是在这座山里,孑然一身,不知来路,不知归途。


“做个傻子也挺好的。”


“你不高兴。”


阿桔摇摇头,“有什么不高兴的。”


“我也不知道,你不高兴。”


“你个傻子,你懂什么啦。”阿桔跳起来。


“我不傻。”


“……”竟然还学会顶嘴了!


– 

  

可能是最近砍树太多的缘故,斧头竟然卷了刃,这斧子跟了阿桔有七八年了,总是磨了再磨,估计也到了寿正终寝的时候。


阿桔决定到村里买一把新的斧头。


想起小时候的事,她又有些怕,转头看到了大山,问道:“你想不想出山转转啊?”


“阿桔去,我就去。”


“好,那我带你去,要是有什么危险,你要保护我啊。”


大山点点头。


锁好小院的门,阿桔牵着大黄,身后领着大山,两人一狗直奔清凉村去。


清凉村背靠清凉山,村子不大,但由于闭塞,基本是自给自足,村里的店铺倒很齐全,有药铺,有铁匠铺,有猪肉铺,还有一间小杂货铺。


两人一狗出现在村里时,正好是黄昏时分,家家户户的炊烟随风飘走,小孩子们正围在村里的一棵老槐树做游戏,看到阿桔以后,几个孩子蹦蹦跳跳的边跑边喊:“丧门星来啦,丧门星来啦。”


有几个婶婶大娘正在家门口聊天,听到孩子们的声音,不由得往山里的方向看去,果然看到了阿桔,互相使个眼色,连忙往家去了。


阿桔低着头,垂着眼。


大山不知道什么叫丧门星,但他能感知到阿桔的紧张和恐惧,他拉起她的手,“不怕。”


阿桔抬头看看他,无力的点点头。


大黄也察觉到主人的不安,“汪汪汪”的叫起来。


阿桔怕惹事端,抱起大黄,直奔铁匠铺。


铁匠姓萧,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,不是本村人,是外地逃难来的,入赘了老王家,凭着自己的本事,在村里开了一间打铁铺。


十年前,他刚来村里,自己都快吃不上饭,也顾不上听阿桔的事,所以比起土生土长的村里人,他更随和点,对阿桔没有什么看法,见有客人来,热情的招呼道:“需要点啥?”


“我想买把斧头,有没有现成的,我急着用。”


“小姑娘,你来巧了,村长家在我这里打了一把斧子,刚来讲说不要了,要换成镰刀。”


“多少钱?”


“两钱。”


阿桔算了算自己的积蓄,应该够了,但还是说:“能不能便宜点?”


“你有钱我们也不卖你,”铁匠娘子从里屋出来道,“拿了你的钱,我都怕没命花,你爹你娘都被你克死的,我们这斧子砸了烧了也不敢卖给你。”


铁匠拽了拽娘子的衣角,被他娘子挣开,“干啥?这事村里人都知道,还怕我说?”


“那我不买了。”


阿桔转身离开铁匠铺,迎面碰上了村长,身后还带了一群人。


“这丫头怎么下山了,还带了个男人!”


“这丧门星,每次下山来都没好事,又不知道从哪勾了个男人,年纪轻轻的不学好。”


“村长,赶她回山里去!”


“对!赶她回山里去!”


大山站在阿桔身前,鹰一般的眼睛扫过村长和他身后的人,那些人被这眼神震慑到,一时说不出话来,就连村长,都有些站不稳,不知这人是何来历。


“阿桔,当日就和你说清,不得随意下山……”


阿桔见大山放在前面,有了几分底气,“我斧子坏了,只是来买把斧子。”


“不卖,我们家不卖你,你去别处买。”


“你不卖就算了,有钱还怕买不到东西吗?”阿桔笑了笑,“村长大叔,您没必要这么大阵仗,我不是鬼神,我若真是鬼神,你们这些年如此对我,还能活得成吗?”


村民听了这话,面面相觑,接着低声议论起来。


阿桔抱了大黄,拉着大山,“走,我们回山里去。”


  

阿桔出生时,她娘突然大出血,没挨过半天就去了,因此她爹很不喜欢她。


她长到四五岁,都还不知道怎样穿衣吃饭,她爹整日喝酒,醉了以后就躺在床上睡觉,对她不闻不问,当时她家邻居是个好心的奶奶,给她做饭,带她学穿衣,陪她一起玩。


好景不长,在她六岁时,那个奶奶去世了,又过一年,她爹喝醉酒一头扎进河里淹死了。


不知是谁第一个说起来的,说她是克父母命,是丧门星,谁对她好都会惹祸上身,从那以后,村里人都像变了个人一样,嫌弃嘲讽甚至辱骂她。


直到李郎中提议送她进山里,与村里彻底隔绝,村长采纳了他的建议,这才算保住她的命。


多少次午夜梦回时,阿桔都是哭醒的,梦里的她被爹指责,被村里人追着打骂,可是发生的一切与她又有什么关系?


从村里回来,大山一直陪着她,她做饭,他就在厨房外看着她,她缝衣服,他就盘腿坐在一旁陪着她。


“你看着我做什么,我又不会寻死。”


“你不高兴。”


阿桔闭了嘴,和一个傻子有什么好说的。


夏天很快过去,有叶子落下的时候,山里就进入了秋季,秋天很冷,尤其是早晚。阿桔有些不忍心让大山再睡在门边,毕竟就连大黄都被拴在屋里睡觉。


她让大山睡在床上,中间绑了一条绳,告诉他不可以越过这条线,可是第二天早上醒来,她却发现自己抱着大山的手臂,大山倒还保持着前一晚的姿势,面朝上稳稳的躺平。


一连几天都是如此,阿桔安慰自己,定是因为大山身上暖和,自己才会无意识的靠近他。后来索性也不安慰自己了,反正孤男寡女,外面人肯定都传开了,再看看大山,宽肩窄腰,还有肌肉,嗯,她不亏。


大山已经熟悉院子周围的一切,偶尔还会带大黄出去玩。


原本阿桔还担心他和它会打架,后来发现一人一狗配合的十分默契,偶尔还会抓鱼抓兔子回来改善伙食,她便也不说了。


转眼冬天来了,在下第一场雪之前,大山带着大黄捉了两只兔子一只野鸡回来。大雪封山后,山里就没人进出,两人一狗窝在屋里,火盆里烧着柴火,舒服极了。


雪停以后,是个晴天,阿桔正在煮鸡汤,听到有人敲篱笆门,心里一紧,如今大雪封山,还有谁来?


大山先她一步出去,看了看,是个没见过的人,道士打扮,花白胡子,背了一个布袋,站在门口客气道:“叨扰了。”


阿桔开了门,迎那道士进来,“雪封了山,你是怎么进来的?”


“我来的时候,还没下雪,这雪突然就下起来了,我没准备,被困在山里几天了,有没有吃的,先让我果腹。”


阿桔皱皱眉,这道士怎么这么随便,“我在煮鸡汤,能吃肉吗?”


“能吃能吃,我又不是和尚。”


阿桔端来一小碗鸡汤,那道士看了看,摇摇头,“你这小姑娘,抠得很,就这么一碗怎么够吃?”


“不吃拉倒,”阿桔瞪了眼,就要收起碗,“我们自己还不够吃呢。”


“吃,吃吃,吃吃吃,我错了,我吃我吃。”


很快,碗就见了底,道士打个嗝,“小丫头手艺不错,我也不白吃你的鸡汤,可以送你一卦。”


“什么卦?”


道士从布袋里摸出几枚铜钱,随意洒在桌子上,又掐了掐指,“哎,奇怪啊。”


“什么奇怪?”


道士看了看大山,皱皱眉,摇摇头。


“你这道士,说话说清楚,什么奇怪。”


“没什么,小丫头,你的福气在后面呐。”


阿桔撇撇嘴,就不该听他的什么鬼话,白吃一碗鸡汤就白吃了。


那道士歇息了一会儿,就要离开,临走前,又看了看大山,真是奇怪,明明是鬼魂,为什么有实体?


  

寒来暑往,春去冬来,与世隔绝的日子过得很慢,也很快。


大山住在阿桔家已有三个年头,阿桔早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。


三年间,他的容貌、体型、头发不曾有过半点变化,就连大黄,毛都剪过一茬,又重新长出来,可是大山他一点都没改变,来时是什么模样,如今还是什么模样。


阿桔看看自己粗糙的手,和映在河里有些晒黑的脸,叹口气。


“阿桔不生气。”大山坐在旁边,叼了根草,含糊不清道。


“我没生气,我是在叹气。”


“叹气……”大山似有不解。


“算了算了,就算你是山鬼,也是个傻山鬼,跟你说啥也不懂。”


大山闭了嘴,有些委屈的看着阿桔。


大黄原本在旁边追蝴蝶玩,蝴蝶一个展翅飞走了,它又一个猛子扑进水里。


“哎,大黄,水凉,快回来……”


一句话还没说完,就看到大山也扑进了水里。


春寒料峭,河里的冰刚刚消融,阿桔不用摸都知道那水肯定是刺骨的冷。


果然,大黄“呜”地一声逃离了河水,而大山好像感受不到温度一样,在河里泡起了澡,甚至还想脱掉碍事的棉衣。


“快上来,大山,会冻病的。”


大山摇摇头。


阿桔感觉自己在提前体验带儿子,见他不听话,没了耐心,拉起大黄,转身就要走。


“阿桔……”大山见她要走,赶忙从水里出来,湿漉漉的,这回像个水鬼。


“下次不管你了,反正你不是人,也不会生病。”


大山拉住阿桔的手臂,低着头,“管,阿桔管我。”


阿桔看看他,“快回家啦,换干净衣服!”


“阿桔管我。”


“好好好,管你管你。”


阿桔反手拖着大山,往家去了。


是夜,阿桔觉得自己身上发烫,头重脚轻,费力坐起身子,试了试额头的温度,发觉好烫,心里不免有些埋怨,自己又没下水,怎么就起热了呢?再看看大山,在旁边睡得安稳。


阿桔撑起身体,下床去找草药。山里全是宝,托李郎中的福,带她认了不少药草,她采了不少囤放在家里。


双脚刚一落地,就觉得眼前一黑,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。


大山其实不需要睡眠,他也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,但是怕阿桔担心,他每天都会陪她一起入睡。


突然察觉到阿桔起身,他的身体崩的直直的,不敢动,生怕被她发现自己是在装睡。


听到“咚”地一声,他马上起身,阿桔竟然晕倒在地上,他将她抱起,放在床上,因他感知不到温度,并不知道阿桔正在发热。


“阿桔,阿桔?”


一种就要失去她的难过情绪在大山的胸腔里蔓延开,他很难受,像受伤的小兽呜咽了几声。


大黄被吵醒,也跑过来,看自己主人毫无生气的躺在床上,它像想起了什么,冲着外面“汪汪汪”叫起来。


见大山没有动作,大黄用嘴叼住他的衣角,往外拽他。


大山随它出了屋子,见大黄围着一筐草药叫个不停。


“我,我不认识。”


大黄听到这话,“呜”了一声垂下了头,又抬起头,冲着村子方向叫着。


大山这时候倒不傻了,和大黄心有灵犀般,“郎中?”


大黄兴奋的“汪汪汪”。


“我,我去。”


从山里进村里只有一条路,大山虽然傻,但记性还不错,隐约记得方向,太阳落山之前,赶到了村里。


又是晚饭时间,村里没有什么人,大山一眼就看到了挂着草药的铺子,想了想,就上前敲了门。


李郎中见来人是大山,愣了一下,毕竟他进山几次,也发觉这人是个傻的,一开始还劝阿桔离他远点,后来发现阿桔自己生了和他过日子的心思,他也就不多说了。


“阿桔,阿桔。”


“阿桔怎么了?你慢慢说。”李郎中让大山进了门。


“阿桔躺着……”大山有些着急,他只看到阿桔躺着,但说不出为什么躺着。


李郎中皱皱眉,回屋拿了药箱,“走,我随你去看看。”


阿桔只觉得自己被丢进一个大火炉里,周围的一切都是热的,快要把她烤焦。


有人在耳边叫她的名字,“阿桔。”笨拙的声音让她想到了一个人,是谁呢?怎么想不出名字来,好累。


突然感受到一股清泉流入体内,接着周围的火势小了些,耳边一声声“阿桔”让她的神智逐渐清明。


甫一睁开眼,就看到了李郎中,“李叔……”


“哎,你歇着吧,无大碍,就是起了热,现下已经退了,”李郎中看了看大山,对着他难得有了好脸色,“多亏了他。”


阿桔抬抬眼皮,顺着李郎中的视线去看大山,他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己,低声唤了声:“阿桔。”


原来梦里的那个人是大山啊。


李郎中留了几副配好的草药,又嘱咐了几句,就离开了。


大山坐在床边,大手搭在床上,伸进被子去找阿桔的小手,不知道为什么,只有拉住她的手,他才觉得安心。


“傻大山,我没事啦。”


“郎中说怪我,我不要去河里。”


阿桔抬起手揉了揉大山的头发,“知道就好啦,下次我说话要听话,听到吗?”


大山用力的点点头。


大黄见主人醒来,高兴的围着床边跑来跑去。


阿桔像是山间的野草,生命力旺盛,没几天就又活蹦乱跳的。


偶尔想起大山那副紧张的模样,她只觉心头一紧,想问了很久的话问了出来,“大山,你要不要跟我一起?”


大山想也没想,点点头。


“一起就是一辈子哦,虽然你可能不会死,但是我会死的,到时候你要给我埋起来,给我立块碑……”


“阿桔不会死。”


“傻子,我是人,哪有人不死的,那不成妖精啦。”


大山低着头,闷声道:“我和阿桔一起。”


阿桔爽朗的笑起来,跳到大山旁边,捏了捏他的脸,“就这么说定了!”


  

阿桔是个没有未来的人,大山是个没有过去的人。


阿桔以前看过画本子,山中精怪化身成女人的模样,下山来勾男人的心。她想或许大山也是如此,不过可能道行不高,只化成了个傻家伙。


她会慢慢变老,而大山不会改变,他们两个会从夫妻变成姐弟变成母子,甚至她活得够长,最后还会变成祖孙。但无所谓,最后能有个人为她收尸就好了,她终于不是孤身一人了。


大山痴傻,对男女之事更是一窍不通,阿桔也只限于看过话本,还是些隐晦的,真正如何操作她也不是很懂。


一到夜里,就听到大山懊恼的“呜”声,他想搂着阿桔睡觉,想摸一摸她娇嫩的肌肤,还想做更多,只是空有一份心,摸不到半点门路。


天气渐暖,大黄每日都去河里游水,大山却不肯再去了。


这天,小院里来了两个道士,一个是之前来过的,另一个被前者叫做师兄。


“小姑娘,我又来啦。”


大山将阿桔挡在身后,阿桔露出个小脑袋。


“奇怪啊,之前我来时,这二人还不曾……如今,竟结成了姻缘吗?”


师兄道士点点头,掐了掐指,“小姑娘,我是凌云山逍遥师尊,听我师弟说这里有魂魄,便随我师弟前来一探究竟。”


听到这话,阿桔从大山身后出来,站在他前面,“胡言乱语,这里没有什么魂魄,快走吧。”


“小丫头,你那男人不是人……”


“你才不是人,你全家都不是人。”


“……”


“你且听我说,人鬼殊途,到后面,你会受伤的。”


“不对啊,老道士,你当时来时,不是这么和我说的,你不是说我福气在后面吗?”


“……”道士咽咽口水,这丫头怎么这么刁蛮,“那个,此一时彼一时嘛。”


“你们走吧,他是什么都没关系,我不在乎。”阿桔回身抓了大山的手。


“师兄……”


“说来奇怪,他明明是一缕魂魄,怎么会有实体,同那女子在一起,那女子也并无半点异样,”师兄道士捋了捋胡子,“莫非他的尸身还在这座山中?”


两个道士面面相觑,对大山实在是感兴趣,几乎异口同声道:“要不带你们去凌云山玩玩?”


“不去!”大山大声回答,他不要离开清凉山。


阿桔察觉到他的害怕,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,“我们不去,是生是死是我自己的命,与你们无关,快走吧,再不走我就要拿扫把赶人了。”


“哎哟,小姑娘,好说好说嘛。”


阿桔松开大山的手,去拿旁边的扫把,大黄也在旁边“汪汪汪”的加势。


“那个,师弟啊,我觉得小姑娘的话有理,人各有命,咱们还是走吧,啊?”


“好,好,走吧,走吧。”


两个老道士退出小院,临走时,师兄道士还不忘说一句:“小姑娘,有事可以来凌云山找我哟。”


阿桔举起扫把就要扔过去,两个道士连忙走了。


回过头,发现大山微微发抖,她抱住他,“别怕,我会保护你的。”


“我们不会离开这里的。”


阿桔决定搬家,搬到深山里,以免再有人来打扰她们的生活。


大黄,其实应该是老黄了,在搬家前,老死在了旧屋里,可能它也不愿意离开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地方吧。


阿桔在旧屋的院子里挖了一个很深的坑,将大黄埋在里面,又立了一块木牌,上书:爱狗大黄之墓。


一切忙完,她看看大山,“看到了,将来有一日,我像大黄一样死了,你就找个地方挖个坑,给我埋起来,再帮我立个碑,记得给我供奉,野菜就行,让我别做孤魂野鬼。”


“不死,阿桔不死。”大山抱住阿桔,他怕她死。


“傻子,不同你说了,你记得就行啦。”



深山里有人家。


阿桔如今已有五十岁了,常年住在山里,潮气入体,她的腿脚不便,一到下雨天,骨头还会发酸。


大山还是以前的模样,有时看到他那张不曾改变的年轻人的脸,阿桔觉得自己太老了,甚至会生出让他离开的念头。


可惜大山还是那样傻,眼中只看得见阿桔一人。


阿桔觉得那道士也没说错,她的福气确实在后面。


阿桔觉得这一辈子,她过够了,前二十年受了很多苦,后面二十年得大山陪伴,也算是有了伴。


阿桔和大山没有孩子,也对,大山是鬼魂嘛,人鬼怎么能生孩子。


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,阿桔死了,悄无声息,像是睡着了一样。


大山哭了。


哭声震天,悲伤蔓延很远。


他将她葬在屋子旁,立了一块碑,那碑是阿桔让他许多年前就打磨好的,上面的字是阿桔带着他一点点刻的,上书:吾妻阿桔之墓。


阿桔死了以后,大山也不见了。


深山里多一人少一人,没人注意。


遥远的凌云山主峰。


“这一人一鬼,终于回归正途了。”
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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